陈星的院服是清阳道长亲自送来的。
浅蓝色的布料上绣着细小的星轨纹,穿在身上竟带着淡淡的暖意,像是能安抚体内躁动的血脉。
他站在分配的小院里,看着院角那棵歪脖子树,手里捏着那枚繁星徽章,突然觉得有些不真实——三天前他还在荒原上躲避星卫,如今却成了这学院里的一员。
“陈星师兄!”
院门外传来洛璃的声音,女孩抱着一摞书跑进来,双丫髻上还沾着片星兰花瓣,“清阳长老让我给你送教材来啦!”
她把书放在石桌上,最上面那本封面上写着《星核初解》,翻开第一页,是密密麻麻的人族内劲运转图。
洛璃指着其中一幅图说:“这是‘引星诀’,学院最基础的功法,能帮你把星核力聚在丹田。
你试试?”
陈星依言盘膝坐下,按照图中的路线运转内劲。
左脉的暖流刚起,右脉的冷意就像被惊动的蛇,猛地窜出来撕咬。
他疼得闷哼一声,额头上瞬间布满冷汗,手里的书“啪嗒”掉在地上。
“怎么了?”
洛璃慌忙扶住他,愈星术的绿光落在他手腕上,“是不是血脉又冲突了?”
陈星摇摇头,喘着气说:“左脉和右脉……像有仇似的。”
“我去找清阳长老!”
洛璃转身就要跑,却被陈星拉住。
“不用。”
他看着地上的《星核初解》,封面的星轨纹在阳光下闪闪发亮,“长老说过,力气要往一处使。
或许……我该自己找找法子。”
洛璃眨了眨眼,突然想起什么:“对了!
藏经阁的‘杂篇楼’里有好多老功法,说不定有能让两脉和平相处的法子!
我带你去?”
藏经阁在天玑崖的西侧,是座九层木楼,檐角的星核风铃比别处更密集,风吹过时,响声能盖过半个学院。
杂篇楼在最底层,光线昏暗,书架上堆满了落灰的旧书,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星核粉末混合的味道。
“这里的书都是没人要的老古董。”
洛璃踮脚从最高层抽出一本泛黄的册子,封面上写着《双生汇》,字迹都快磨没了,“你看这个!
好像是讲‘双脉同修’的!”
陈星接过册子,指尖刚碰到纸页,体内的血脉突然剧烈跳动起来。
册子的扉页上画着一柄剑和一杆戟,剑上缠着白光,戟上绕着暗影,两者交叉处,竟有个与他徽章上相似的繁星印记。
“这是……”他的心脏猛地一跳,翻到内页,里面的字迹歪歪扭扭,像是用左手写的:“光不可无影,影不可无光,如昼夜交替,方为天地常道……这字好丑啊。”
洛璃凑过来看,突然指着角落的小字,“咦?
这里写着‘赠清阳’,难道是给长老的?”
陈星没说话,只是死死盯着那幅剑戟图。
不知为何,他总觉得那两柄武器在呼唤自己,左脉的暖流与右脉的冷意在这一刻竟诡异地平静下来,像两匹暂时休战的狼。
“你们在这里做什么?”
一个冷冽的声音突然响起。
陈星抬头,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院服的少年站在书架旁,手里握着柄银色长剑,剑穗上的星核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冷光。
少年的眉眼很俊,却带着股生人勿近的寒气,目光落在陈星身上时,像在审视一件不合格的器物。
“辰师兄。”
洛璃的声音低了些,悄悄往陈星身后躲了躲,“我们来查点资料。”
被称作萧辰的少年没理她,视线首首射向陈星手里的《双生汇》:“杂篇楼的书也是你能碰的?
听说你是‘混脉’?
难怪身上一股魔气,别污了这里的清净。”
陈星握紧了册子,指尖因用力而发白:“学院的书,难道只许纯脉看?”
“放肆!”
萧辰的剑突然出鞘半寸,银白的剑光在陈星眼前闪过,“一个魔族余孽,也敢跟我顶嘴?”
他的剑带着凌厉的星核力,逼得陈星下意识后退。
就在剑尖要碰到陈星咽喉时,一道青影突然从门外掠入,木杖轻轻一挑,就将长剑压了回去。
“萧辰,在杂篇楼里动剑,成何体统?”
清阳道长不知何时来了,杖头的星核石泛着微光,“陈星是我带回来的学员,轮不到你来教训。”
萧辰收剑入鞘,脸上却依旧带着不屑:“长老,学院规矩岂能容魔族血脉玷污?
若让魔辰学院的人知道了,只会笑我们繁星无人。”
“规矩是死的,人是活的。”
清阳道长拿起陈星手里的《双生汇》,摩挲着封面上的字迹,“这本书是三百年前一位前辈写的,他和陈星一样,也是混脉。
你觉得,他当年是不是也该被赶出学院?”
萧辰的脸色变了变,却还是梗着脖子说:“那是三百年前!
现在……现在也一样。”
清阳道长打断他,将册子塞回陈星手里,“陈星,这本书你拿去看。
萧辰,罚你去镇星柱下抄《繁星守则》一百遍,什么时候想通了,什么时候回来。”
萧辰咬了咬牙,狠狠瞪了陈星一眼,转身摔门而去。
洛璃吐了吐舌头:“萧辰师兄是‘纯脉’里最厉害的,总觉得只有纯脉才配修星核力……你别往心里去啊。”
陈星没说话,只是翻开《双生汇》。
泛黄的纸页上,除了功法图谱,还有几行娟秀的批注:“左为日,右为月,日月同辉,方是圆满。”
字迹旁画着个小小的笑脸,像在鼓励看书的人。
清阳道长看着他手里的书,叹了口气:“那前辈当年比你还难,被全学院的人排挤,却硬是创出了这套《双生汇》。
后来在对抗魔族的战役里,他用这套功法护住了半个第七区,自己却……”他没再说下去,只是拍了拍陈星的肩膀:“路是自己走的,别被别人的眼光绊住脚。”
那天下午,陈星把自己关在小院里。
他没再练《星核初解》,而是捧着《双生汇》反复看。
日头偏西时,他终于试着按书中的图谱运转内劲——这次,左脉的暖流与右脉的冷意没有撕咬,反而像溪水汇入河流,在丹田处慢慢凝成一个小小的漩涡,带着既不冷也不热的温度。
“成了!”
陈星猛地睁开眼,看着自己的手掌。
虽然还很微弱,但他能感觉到,两股力量真的开始融合了。
院门外,清阳道长悄悄站了会儿,看着那扇紧闭的院门,杖头的星核石闪了闪,像在微笑。
不远处的镇星柱下,萧辰正埋头抄着守则,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里,带着压抑的不甘。
而杂篇楼的角落里,那本被遗忘的《双生汇》原主人批注旁,不知何时多了片小小的星兰花瓣,在昏暗的光线下,泛着淡淡的生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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