死寂。
凌墨感觉自己像被钉在了冰冷的地板上,血液凝固,呼吸停滞。
窗外那口悬浮的青铜棺椁,如同一个冰冷的噩梦具现化,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幽光。
那只搭在棺沿上的手,苍白、完美,指节处流转的暗金色纹路在夜色中勾勒出神秘莫测的光晕,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法则。
它动了。
不是错觉!
那只手的食指,极其轻微地向上抬了一下。
仅仅是这一个微小的动作,凌墨却感觉周围的空气猛地一沉!
无形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水银,瞬间灌满了整个狭小的出租屋!
书桌上的廉价塑料水杯“咔嚓”一声,毫无征兆地裂开几道细纹。
老旧的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,扇叶转速骤降,几乎停滞。
凌墨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,窒息感汹涌而来。
他想后退,想逃离这令人绝望的压迫,但双腿如同灌了铅,沉重得抬不起分毫。
冷汗顺着额角滑落,滴在冰凉的地板上,发出微不可闻的轻响。
“嗡……”一声低沉、仿佛来自九幽深处、又似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嗡鸣,从那口青铜棺椁内部响起。
这声音并不刺耳,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,首接作用于灵魂层面,让凌墨的大脑一片空白,只剩下本能的恐惧。
随着这声嗡鸣,那滑开一道缝隙的棺盖,开始以一种极其缓慢、却又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的方式,无声地向后滑移。
更多的缝隙露了出来。
幽暗、冰冷、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气息,如同实质的寒流,从那缝隙中汹涌而出,瞬间弥漫了整个空间。
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,叶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蒙上了一层灰败的白霜。
凌墨的牙齿不受控制地开始打颤,不是因为寒冷,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、面对更高位格存在的本能畏惧!
他死死地盯着那逐渐扩大的缝隙,瞳孔因为极致的惊骇而缩到了极致。
缝隙越来越大…越来越大…终于,棺盖滑开了一半。
冰冷的青铜光晕照亮了棺椁内部的一角。
那里,并非想象中的黑暗或腐朽。
首先映入凌墨眼帘的,是一片如瀑的、在幽暗中流淌着月华般冷冽光泽的银发。
那银发铺陈在身下,柔顺得不可思议,每一根发丝都仿佛蕴含着星辰的微光。
紧接着,他看到了一个人形的轮廓。
那人安静地躺在棺内,身着样式极其古雅、质地非丝非麻、流转着淡淡云纹的玄色长袍。
长袍的衣襟和袖口处,绣着极其繁复、仿佛能引动空间涟漪的暗金色纹路,与那只手上的纹路如出一辙,散发着古老而尊贵的气息。
然后,凌墨的视线,不受控制地撞上了棺中之人的脸。
时间,在这一刻彻底失去了意义。
凌墨从未想过,世间竟会存在这样一张脸。
五官的轮廓仿佛是造物主耗尽心血、用最完美的玉石精心雕琢而成,每一道线条都流畅得惊心动魄,组合在一起,形成一种超越了性别、超越了世俗认知的极致俊美。
那是一种冰冷的、高踞于九天之上的神性之美,带着俯瞰众生的漠然。
他的肤色极其白皙,近乎透明,在青铜幽光的映衬下,如同上好的冷玉。
薄唇是极淡的绯色,紧抿着,透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威严。
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。
此刻,那双眼睛是闭着的。
长长的、同样泛着淡淡银辉的睫毛,在玉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小片阴影。
但即使闭着,凌墨也能感受到那双眼睛一旦睁开,将会是何等的惊心动魄,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星空,又或是能冻结灵魂的寒渊。
他安静地躺在那里,如同陷入沉睡的神祇,又像是被封印在时光琥珀中的古老君王。
周围弥漫的寂灭威压和冰冷气息,源头正是他!
凌墨忘记了呼吸,忘记了恐惧,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。
他的大脑完全被眼前这超越了想象极限的画面所占据。
这就是…棺中人?
那只手的主人?
撕裂天空将他送回过去的…存在?
就在这时——棺中人的睫毛,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。
如同沉睡的巨龙,睁开了它的眼睛。
一双深邃得如同宇宙黑洞、又仿佛蕴藏着万古寒冰的眼眸,缓缓睁开。
没有迷茫,没有初醒的惺忪。
只有一片冰封万载的漠然,和一种洞穿灵魂、俯瞰万物的绝对清醒与…审视!
那双银灰色的眸子,如同最精准的探针,瞬间穿透了出租屋的玻璃窗,穿透了凌墨脆弱的身体防御,毫无阻碍地落在了他惊恐未退的脸上。
视线接触的刹那!
“轰——!”
一股远比之前恐怖千百倍的威压,如同实质的亿万钧重锤,狠狠砸在凌墨的识海深处!
他眼前一黑,耳边嗡鸣作响,仿佛有无数星辰在脑海中爆炸!
身体再也支撑不住,“噗通”一声,双膝重重地砸在冰冷的地板上,喉头一甜,一股腥甜涌上嘴角。
太强了!
强大到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!
仅仅是对方一个眼神,就让他毫无反抗之力,如同蝼蚁仰望苍穹!
凌墨艰难地抬起头,嘴角溢出一丝血迹,眼中充满了骇然和一丝绝望的倔强。
他看着那双冰冷的银灰色眸子,在那片漠然的最深处,似乎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…波动?
像是困惑?
又像是…确认?
下一秒,凌墨听到了一种语言。
那并非他所知的任何一种人类语言。
每一个音节都低沉、古拙、带着奇异的韵律,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,首接在灵魂层面响起,无视了空间的阻隔,清晰地烙印在他的意识里:“*&%¥#@…(吾名,玄翊。
)”仅仅是听到这个名字,凌墨的灵魂就感到一阵剧烈的悸动和无法言喻的沉重感!
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代表着某种至高无上的法则和权柄。
然后,更让凌墨魂飞天外的话语,紧随而至:“*&%¥#@…(汝身负本源,与吾同契。
)*&%¥#@…(汝,乃吾道侣。
)”冰冷、平静、毫无波澜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、不容反驳、仿佛在陈述宇宙真理般的绝对意志!
道…道侣?!
凌墨的大脑彻底宕机了!
什么本源?
什么同契?
他完全听不懂!
但这句“汝乃吾道侣”,每一个字都像惊雷一样在他脑海里炸响!
他一个刚重生回来、只想守着老妈老妹过点安稳小日子的前社畜,怎么就成了这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、恐怖到不像人的存在的…道侣了?!
荒谬!
惊悚!
难以置信!
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荒谬感交织在一起,让凌墨几乎要崩溃。
他用尽全身力气,顶着那几乎要将他碾碎的恐怖威压,嘶哑着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,带着颤抖的抗拒:“你…你胡说什么?!
谁是你道侣!
滚!
离开这里!”
他的声音在空寂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微弱和无力,如同濒死野兽的哀鸣。
然而,他的反抗,他的恐惧,他的抗拒,似乎完全没有被窗外那位名为“玄翊”的存在放在眼里。
那双冰冷的银灰色眸子,依旧淡漠地注视着他,仿佛在看一只试图撼动大树的蜉蝣。
玄翊搭在棺沿上的那只手,再次动了。
这一次,他缓缓抬起了整只手臂。
那只完美得如同艺术品的手,五指修长有力,在夜色和青铜幽光的映衬下,泛着冷玉般的光泽。
他对着凌墨的方向,极其随意地,隔空,轻轻一抓。
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。
没有炫目的光芒。
但凌墨却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、柔和却又霸道到极点的力量瞬间包裹住了他的全身!
这力量仿佛无视了物理法则,温柔地托起了他因恐惧而僵硬的身体,却又像最坚韧的枷锁,将他所有的挣扎都化为徒劳。
他就像一只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,双脚离地,整个人被那股力量牵引着,不受控制地、缓缓地朝着那扇敞开的窗户…飘了过去!
“不!
放开我!
你要干什么?!”
凌墨惊恐地大叫,手脚并用想要挣脱,却如同陷入最粘稠的琥珀,所有的力量都被轻易化解。
窗外的夜色中,玄翊依旧安静地躺在青铜棺内,只有那只抬起的手臂和冰冷的眼神,昭示着这一切的始作俑者。
冰冷的夜风灌了进来,吹拂着凌墨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。
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离那扇敞开的窗户越来越近,离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青铜棺椁越来越近,离那个自称“玄翊”、霸道宣布他是“道侣”的恐怖存在…越来越近!
十米…五米…三米…出租屋的灯光将他惊恐无助的身影投射在窗外的黑暗里,像一幅绝望的剪影。
而他与那口悬浮的青铜棺之间,只剩下最后一步之遥。
凌墨甚至能清晰地看到玄翊玄色衣袍上流淌的暗金色云纹,感受到那扑面而来的、几乎要冻结灵魂的冰冷寂灭气息。
就在他即将被那股力量牵引着,撞破玻璃,彻底投入窗外那片未知的恐怖怀抱时——玄翊那只隔空抓取的手,五指微微向内一收。
凌墨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!
他整个人,就那么诡异地悬停在半空中,离敞开的窗户不足半尺,如同被钉在虚空中的标本。
夜风吹得他单薄的睡衣猎猎作响,冰冷的恐惧如同毒蛇缠绕心脏。
窗内,是熟悉却己不再安全的出租屋;窗外,是悬浮的青铜棺和棺中那双漠然注视着他的银灰色眼眸。
咫尺之遥,却仿佛隔着无垠的天堑。
玄翊那只完美的手并未放下,依旧保持着虚爪的姿势。
他看着悬停在窗外、近在咫尺的凌墨,冰冷的薄唇,第一次,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。
一个清晰无比、却让凌墨瞬间如坠冰窟的意念,再次首接在他灵魂深处响起,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宣告:“*&%¥#@…(此地污浊。
随吾归去。
)”归去?
归去哪里?
那口棺材里吗?!
凌墨的瞳孔因为极致的恐惧和荒谬而剧烈收缩!
他看着玄翊那张近在咫尺、俊美得不似凡尘、却又冰冷得毫无人气的脸,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!
这个疯子!
这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疯子!
他不仅要强行认定什么“道侣”,还要把他抓进那口棺材里?!
“不——!!”
凌墨用尽毕生的力气,发出了绝望的嘶吼!
重生的希望,守护家人的执念,在这一刻化作了最强烈的求生欲!
然而,玄翊那双漠然的银灰色眸子里,没有任何波澜。
仿佛凌墨的恐惧、抗拒和嘶吼,都只是拂过山巅的微风,不值一提。
他那只虚爪的手,再次向内收紧。
包裹着凌墨的无形力量骤然加强,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,要将他彻底拉出窗外,拉向那口沉寂的青铜棺椁!
冰冷的棺椁近在眼前,玄翊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在视野中无限放大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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