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眼角眉梢尽是讥讽:“我问问你啊,阿严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带你去过游乐园?
有没有带你去看过音乐剧?
哦对了,应该还让你和他一起去许愿池许愿吧?”
轰—时羡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了一样往后踉跄一步,连声音都有些漂浮,“你怎么知道?”
这些事情,都是贺严同她谈恋爱时,同她结婚后所做的……这个女人怎么会知道?
是阿严告诉她的吗?
他连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都告诉这个外人了吗?
许慕嘉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,直到笑得喘不过来气,才得意地挑起眉尾,“这些可都是我们小时候最喜欢一起做的事情呀,我怎么会不知道呢?”
什么……时羡觉得自己头有些发晕,牙关紧咬,勉强立在原地。
怎么会这样……第一次去游乐园,贺严买了一个卡通氢气球给她,时羡虽然嘴上嘲笑,心底却冒了粉红泡泡。
在她眼里,这个比任何钻石珠宝都更像一个礼物。
第一次看音乐剧,时羡说看不懂,贺严耐心解释,温柔得不像话,表示以后经常带她来看。
许愿池,还有许愿池……她以为自己中了彩票,可现在却有人告诉她,这一切都是幻影,都是属于别人的……以前那些美好回忆此刻像是一把利刃,生生割断她的神经,一寸一寸地凌迟她的心口。
许慕嘉将她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,得意在心底,“对了,我和阿严已经商量好下个月结婚,他应该已经准备好你们的离婚协议了。”
“你放心,看在你伺候阿严这么久的份上,我们不会亏待你的,三百万吧,就当买你这三年青春了。”
她特意用了伺候二字,将时羡的身份踩在脚下,揉进泥土,贬无可贬!
三百万……哈哈,三百万!
原来她的三年,一千多个日夜,只值区区三百万!
那她算什么?
她在这段婚姻里的角色,难道只是一个影子吗?
不,她不相信!
这些都不是贺严亲口告诉她的。
何况她现在还有了贺严的亲生骨肉……这个叫许慕嘉的女人一定别有用心!
阿严从未提起过她……时羡深深吸了口气,死死咬住唇肉。
直至口腔内侧蔓延出血腥味儿,她才强撑着抬了抬眼,“三百万,是吗?”
时羡朝前走了几步停在许慕嘉的床尾,“请你看看这个。”
她稍稍昂首,伸出无名指,“这是我们的婚戒。
只要这枚戒圈还在我手上,只要贺严还没把离婚协议放在我面前,我就永远都是贺家的少夫人,贺严的合法妻子。”
她刻意咬重了后几个字,“贺家的一切都有我一半,许小姐有什么资格,在我面前支配属于我们贺家的财产?”
“别说三百万,就算是三块钱,三分钱,也轮不到一个外人随意拿取!”
“你!”
许慕嘉顿时被噎得无话可说,忽然眼神一撇,莫名其妙地惊呼一声,“啊—好痛!”
时羡蓦然垂眸,眼见着许慕嘉那条打了石膏的腿即将从吊绳上落下来,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捞,稳稳地接在了手里。
还没来得及松口气,侧身忽然被人大力一推,“你干什么!”
时羡踉跄几步,随即护住小腹的位置,膝盖却重重磕到了一旁的简易桌柜上。
撞击声中夹杂着一声闷哼,痛得她瞬时眼泛泪光。
可她还没哭,病床上的柔弱娇娘已经开始低声呜咽,似乎痛得说不出一句整话来。
贺严伸手在床头呼叫铃上猛摁了几下,让许慕嘉靠在自己怀里,那双清冷的眸子此刻尽是怒意,“时羡,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!”
“我不是……”时羡不知道许慕嘉的腿是不是真的那么疼,她只知道自己手疼,腿也疼,浑身都痛,痛得无法呼吸,痛得没有力气解释。
“严哥哥,时小姐她、她不是故意伤我的,都怪我,是我不会说话……”许慕嘉双手死死攥住贺严的衣领,大口地呼吸着,额角渗出密密麻麻的细汗,“好疼……时羡,我不是说让你等我回来吗?
嘉嘉现在是个病人,你为什么过来打扰她!”
贺严眼中的戾气几乎能将时羡化为灰烬,似乎只要许慕嘉疼一疼,她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。
结婚这么久,贺严从未对自己红过脸。
这是第一次。
时羡张了张口,可喉头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了一样,说不出一个字。
她失望极了,也难过极了。
因为贺严不问是非对自己发火。
也因为贺严的不信任。
医生和护士来得很快,所有人都围在许慕嘉床前,时羡明明也在他们旁边,可总觉得和他们隔了一个银河系。
许慕嘉浑身都在颤抖,一遍遍叫着严哥哥,贺严紧紧握着她的手,一遍遍重复着“我在”。
时羡笑了。
又哭了。
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去哄别的女人,愤怒,失望,痛心甚至于恶心都在一瞬间席卷而来。
忽然,眼前一阵眩晕,她轻轻甩头,咬牙收回了目光。
她不想相信许慕嘉说的话,可眼前这情景……谁是外人,一目了然。
时羡扶着墙壁,瘸着腿,一步一步挪了出去,关上门,倚在墙角,眼泪扑簌。
这就是影子和正主的区别吗?
正主出现的时候,影子算什么……时羡苦笑着任由泪水顺着脸颊滑落。
贺严的所作所为,让她刚才那副在许慕嘉面前以贺太太自居的模样像个笑话。
-时羡一个人离开了医院。
寒风依旧冷冽,毫不留情地扑向她。
原本挂满了泪痕的脸此刻也变得紧绷,每阵风似乎都夹杂着银针,狠狠戳进柔嫩的皮肤。
“时老师?”
一辆保时捷缓缓停在时羡面前,车窗整个摇下,露出一张阳光活力的侧颜,“真的是你,险些以为我认错人了。”